是那位早已被妖魔化的老女人,還是那位老朽的簽下無數賣國條約的耄耋大臣?抑或,是在這場海戰中遭萬人唾罵的隻會紙上談兵的欽差張佩綸?

福州四記

三坊七巷地處省城中心地段,自晉唐以來便成為縉紳學士擇居之地。這小小的坊巷,千八百年間,?細細數來竟孕育出一大批聲名遠播、成就卓著的文人名士:黃璞、陳烈、張經、黃任、陳壽祺、嚴復、鄭孝胥、沈葆楨、林旭、林覺民、林徽因、冰心、廬隱、鬱達夫……這些對中國歷史和文化都產生過深刻影響的風雲人物,他們的生活背影竟然都與這彈丸之地的三坊七巷有牽扯,真是令人感嘆和感慨!

天真冷啊!是那種冷徹骨髓的陰冷。那些福州本地的朋友此刻全縮頭縮腦像隻被淋濕羽毛的鳥,?嘴裡隻管叫著冷啊冷。而對我這個北方佬來說,我倒覺得涼爽愜意得很。甚至,我在想象著此刻正是盛夏,城裡酷暑難耐,而我正清閑於此消夏避暑度個小長假哩。

參觀完位於馬尾的中法馬江海戰紀念館、海戰烈士碑亭、中坡炮臺、昭忠祠之後,站在馬限山上向日光強烈的遠方眺望,我似乎依然能看到一百三十餘年前的那一天,幾公裡長的江面上硝煙彌漫,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和斷檣折桅。洶湧的江流被暗濁的血水染成赫紅色。

我心緒平靜,沒有一絲悲憤也毫無半點哀嘆。面對一場不具備海戰條件的兒戲般的戰事,作為一個旗人後裔,我能說些什麼,又會說些什麼?!

這時霧散雨歇,鼓嶺那一派田園風光徐徐展現面前。傢傢有幹凈整潔的籬墻小院,園子裡即便是秋冬季仍種著各色蔬菜,連墻頭屋角的瓦盆裡也栽些綠油油的小蔥和薤菜,淒艷的薔薇花兀自開著,?挺拔的柳杉濃密蒼綠,而沿街的青石板路則如一條濕漉漉的帶子,飄曳穿行於黑瓦和白墻之間。

由此我也看到,因瞭這三坊七巷的經年浸淫,?福州市井百姓的人文積淀也日漸豐厚起來,這是一個城市的魂,也是一個民族挺立的脊梁。

當然,在暮春的慵懶中,我也會遇見三五佳麗攜手挽臂。她們每行於市常讓路人驚詫,宛如春五月時分在舊巷深處或山野荒坡上,猛然瞥見一樹榴紅似火開得正艷的石榴花。我猜這些閨媛中有流寓他鄉的《榴花夢》作者李桂玉,有壽香社的福州八才女冥思覓句的麗影,自然也有那位風華絕代的民國第一才女林徽因,她日後與徐志摩、梁思成,與金嶽霖演繹出的古今最典型的才子佳人的逸聞,至今仍讓文壇藝界咀嚼和回味。

到福州的第三日,一幫文人相約乘車去瞭鼓嶺。鼓嶺,又稱古嶺。自宋大觀戊子年(1108)至清光緒二十年(1894),所有前人的著述中,鼓嶺皆被稱為“古嶺”。一直到瞭光緒二十一年,也就是1895年,美國傳教士畢腓力才第一次在《鼓嶺及其周邊概況》以及繪制的《鼓嶺手繪圖》中,把“古嶺”改為“鼓嶺”。去鼓嶺途中,當地友人介紹說,?鼓嶺因夏日鼓山每每在狂風中有雷鳴如鼓之音,故才如此命名的。

我對離我最近的那三位天才文學女性一直充滿無盡的遐思與猜想,我曾考據過廬隱故居的具體方位,也查詢過冰心與林徽因是否在三坊七巷留有文章墨跡,然而遺憾的是蹤跡寂寂死水微瀾。也許當年那花枝般的懷情少女們,是很難能解讀註釋這血雨腥風中的歷史細節的?

我以為探訪三坊七巷最好在春季,春陽暖暖,?遊客如過江鯽魚,甚是愜意。若某個街角處忽然人聲鼎沸人頭攢動,必是某名士出行惹得眾街坊圍觀。1850年的林則徐回鄉,就常常受到這等熱情瞻仰的禮遇。其時林已蟄居福州文藻山舊居半年有餘瞭。一旦他前去拜訪好友林昌彝,鄉鄰知曉後奔走相告,?頓時街衢鼎沸觀者如墻,大傢都以一睹林公風采為榮耀。面對百姓此種熱鬧場面,林風趣地說:“古人看煞衛玠看煞東坡,而今莫不看煞退叟乎?”退叟是林的晚號。而林公晚年的這份韻事,還一直傳頌到今天哩。

我們一幹人去鼓嶺時是一個冬季的早晨,出發時天氣尚好,但隨著汽車如甲蟲在險峻陡峭的盤山路上左旋右轉,前擋風玻璃上開始出現晶亮亮的小水珠。天陰得可怕,我擔心有大暴雨,因為福州的海洋氣候可不是鬧著玩的。經過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就在大傢暈頭轉向迷迷糊糊時,汽車已一躍上瞭山頂。透過車窗向下望去,但見層巒疊嶂雨霧洶湧,時而現出城市一角和海岸碼頭,但更多的是這12月的冬雨和陡然而降的霧冰。

在夢中,我又一次看見瞭那個滿臉胭脂、躲在重重宮墻後面的老女人,她陰森孤絕的聲音冷冷穿過史籍中的煙雲,風一樣傳遞過來,像是一聲嗟嘆,?一句囈語!

按時間來算,僅去一日的鬱達夫作此文時,要比廬隱晚上七八年。而且廬隱曾在鼓嶺上整整住瞭四十餘日呢!在《房東》及《寄梅巢舊主人》二文中,這位一生命運多舛的才女如是描繪:更奇異的是山間變幻的迷霧。有時霧擁雲迷,便對面不見人。舉目唯見一片白茫茫,真有“人在雲深不知處”?的意味。然剎那間風吹霧開,青山初現,隱隱如籠輕綃,有時兩峰間突起幾朵白雲,亭亭如蓋。斜風瀟瀟,一陣陣凉沁骨髓,誰能想到這是三伏裡的天氣?

??冬,琴江??我相信在去琴江村的路上,沒有誰比我更急切,?更心情復雜感慨萬千的瞭。因為訪者中唯有我是從遙遠的北中國的黑土地上走來的,唯有我是正宗本源的旗人後裔。

我們蜂擁至那修繕一新的村口時,迎接我們的是村支書陳欽玉,滿族鑲黃旗人氏,他是個年近花甲的黃面漢子,一見面滿口當地土話。我說我也是老沈陽旗人,鑲黃旗的,他立刻緊握瞭我的手,?眼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說:“原來是同宗同族的兄弟!”對我就格外熱情關照瞭。

(三)

鬱達夫在鼓嶺的一日,印象深刻的是鄉民土造的一種酒:“酒的顏色紅得像桃花水汁浮在上面的糟渣,一坨一塊,更像美人面上著在那裡的胭脂美點。”他還說他嘗瞭幾口之後,覺得這可牛飲的春醪,真是世上無雙的鮮甘美酒。

抑或,他們什麼也不是。他們叫大清國的水師,?嚇人的玩意兒。

春日裡的午後,一個人懨懨踅進巷子,揀一處臨街的茶肆,獨坐二樓靠窗的閑位,叫一壼濃鬱香馥的茉莉花茶,懶散地斜倚窗欞凝神或發呆……

我們繼續前行,又遇一荒廢的遊泳池,以及沿途諸多空蕩蕩的旅館屋舍。秋冬季節,相對於鼓嶺來說,也許真算得上是個格外冷清的時節。好在沿途有許多小吃店,依然營業著。什麼“老湯鴨粉幹”“現煮鍋邊”“油條油餅”“土雞土鴨”啊等等,?不一而足。同行的《福州晚報》副總編張女士不停地向大傢介紹鼓嶺的白蘿卜,“又香又脆,絕無污染,福州人每每前來大批購買,回傢後可醃可窯儲,?絕對是山中佳品”。

公益社建在螃蟹嶺下的三寶埕,是個辦事機構。前面還有一禮拜堂,一個小舞臺、化妝室等(舊時左邊還有公共網球場、更衣室)。據《鼓嶺史話》記載:當年住在古街的鄉民郭祥順,時年九十有四瞭,是當年著名作傢廬隱在鼓嶺避暑的小房東,他曾告訴大夥:“當時每天下午三四點鐘,番仔(外國人)都會去球場打網球,那時我才十多歲,主要是給老外們撿球,一次能拿一角錢,但若是沒撿到,?下次就不會找你瞭。”他又說:“晚上我經常會跑去萬國公益社看熱鬧,那裡點著汽燈,非常亮,但辦晚會就不讓我們進去瞭。外國人在裡面唱歌跳舞,?午夜方休。和番仔們混熟瞭,還常常給他們采花,?采購一束就會得到洋人的餅幹,真好吃!”說到這些,這個耄耋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就溢出神奇的光彩。

我其實是來過福州三次的,三次皆去瞭三坊七巷,也許是冥冥中的無意,也許是私下裡對文人雅士的崇敬,總之我每次去福州都遊逛瞭這流淌著文人血液的老巷子。

這些白日夢中的角色,在一場荒唐至極的啞劇中為我們演繹瞭世界戰爭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頁!

我又一次將整個馬尾海戰的細節回憶一遍,我終於確信,這場所謂的“海戰”確實發生過。那些滿江漂浮的屍塊,確實是七百餘位訓練有素的福建水師將士們破碎的肉體。

1884年8月23日(農歷七月初三),駐防三江口的水師佐領黃恩祿,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為由,不顧清廷“無旨不得先行開炮,違者雖勝亦斬”的禁令,以大嶼島為屏障,在琴江水道上設下埋伏,待法艦經過時,命屬下向敵艦開炮,打響瞭保衛馬尾港口的戰鬥。這次戰役,水師旗營官兵陣亡一百二十九人。“旗營中有一條叫馬傢巷的小巷,?原由姓馬的旗營兄弟居住,中法馬江海戰中,馬傢男丁全部上陣血戰,無一人生還。從此,馬傢巷再無一人姓馬。”陳欽玉的話語中透著豪邁和敬意。

“自是巖居春寂寞,洞中人似白雲悠”(?鬱達夫《遊鼓山白雲洞》)。

總之,這福建水師的灰飛煙滅我認為是一場泱泱大國垂垂老矣時做下的一場秋日長夢。隻不過那夢是殘酷的,疼痛的,破碎的……讓人驚叫連連的。

站在馬限山上向下望去,可以清楚地望見馬尾造船廠,當年的一號船塢以及滿是煙塵的羅星塔。

連法國人孤拔也是不真實的!

我們首先來到琴江公衙門。“琴江公衙門始建於清雍正七年即1729年,是清駐閩將軍每年視察水師操演的行轅,也是三江口水師旗營的最高指揮機關,平時是水師旗營官員辦公的地方。1884年馬江海戰時,穆圖善將軍曾在此指揮水師。”陳欽玉說。

福州作為八閩首邑,是海灣盆地,四面環山,?一水中分,丘嶼星羅棋佈,水系密如蛛網。故清初詩人黃任嘆曰:“山藏城內皆三島,水到門前即十洲。”唐五代時,福州便呈現“城內人煙繡錯,舟楫雲排,兩岸酒市歌樓,簫管從榕陰柳葉中出”的繁盛景象。福州建城兩千餘年,因其占盡自然地理形勝與自然人文優勢,因而成為東南一大都會。而到瞭宋代,文化昌盛已達頂峰。明清、民國乃至近當代,更是代代英才輩出,名震遐邇。

春,三坊七巷

一下車,我們簡直被眼前的一切驚呆瞭,天吶,?真是別有洞天啊!簡直懷疑自己到瞭陶淵明的桃花源!剛剛還在高樓林立車喧馬嘶的城裡,轉瞬就到瞭雞鳴狗吠耕者自耕的農耕社會裡,真是奇跡中的奇跡!

他們是一群活著的死魂靈嗎?抑或,他們是死去多日的神遣的趕屍人驅趕著的僵屍?

巴音博羅|福州四記

據琴江志載,林則徐也多次來到琴江,江濱照壁曾書林公墨寶“海國屏藩”。薩鎮冰為賈氏海軍世傢墓園題寫“江城海域”碑刻,至今猶存。可見琴江的“福州三江口水師”絕對稱得上中國海軍的哺育搖籃。

我首次去是在二十年前,那時我正年輕,意氣風發。且目的地是廈門鼓浪嶼,福州隻是匆匆一過,?故對三坊七巷亦隻是風過耳,沒留下什麼印象。之後是今年的晚秋,為考察福州的溫泉建設重來這文脈福地。是晚與幾位同事閑逛燈影夜聲裡的三坊七巷,在摩肩接踵的遊客人流中,乘興而訪,除瞭尋些當地名產小吃,不曾潛入古巷深處,也不曾撫摩那歷史的傷痛和疤痕。雖說後來佇立南後街口,屏息讀瞭石牌坊上的文字,情知這裡曾蟄伏過四百餘位名人雅士,是粉墻黛瓦的半部中國近現代史,也是裡坊制度的活化石,可是由於當晚名傢博物館和名傢私宅早已閉門謝客,所以也隻得悻悻然回瞭酒店歇息。

文 |?巴音博羅

這是一場不是戰爭的殺戮,仿佛十幾匹餓狼闖入羊圈中面對一群慵懶昏敗的肉團,它們隻需張開大嘴齜起獠牙並用力撕咬,面前那些昏昏欲睡的東西就鮮血四濺一命嗚呼瞭。

是的,從法國旗艦“窩爾達”號的第一發炮彈畫出一道弧線落入竹北月子中心評價福建水師艦塔時起,隻消半小時,?幹凈利落的半小時,十艘法艦共同發射的炮彈就讓大清朝苦心經營幾十年的福建水師全軍覆沒瞭。

這一天是1884年舊歷七月初三的下午。

(二)

我一直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我看到和聽到的故事、傳說、史實都是不真實的,晚清亂局中那些才情不凡的大人物,諸如曾國藩、李鴻章、張佩綸、沈葆楨、何如璋、左宗棠等等都是不真實的。

自古以來,鼓嶺與江西廬山牯嶺、浙江莫幹山和河南雞公山齊名。它終年青鬱疊翠,風景如畫,?福州城內人皆向往之。尤其到瞭盛夏,這裡7月份的平均氣溫竟隻有二十四度左右,是天然的避暑休養勝地。早在1886年,就有英國駐馬尾領事館任尼先生獨具慧眼,在鼓嶺修建瞭第一座避暑別墅。之後,在福州的美、日、法、俄等二十餘個國傢的老外們紛紛效仿,在鼓嶺建起多達三百餘棟各具風格的莊園別墅。美國人加德納童年時在鼓嶺待過,暮年之際仍念念不忘鼓嶺的幽靜風光、鼓嶺的大米粥白蘿卜以及鼓嶺那漫山遍野的野草莓、振翅而飛的金龜子。

圖:油叔

秋,馬限山(一)

鬱達夫在鼓嶺實際上隻作瞭一日遊,這在《閩遊滴瀝之四》中有詳盡記載:“嶺高大約兩千餘尺,?因東南面海,西北凌空之故,一天到晚風吹不會停歇,所以到瞭伏天,城裡自中午十二時起也許會熱到百度,但在嶺上,卻長夏沒有上九十度的時候。”

夏,鼓嶺

行文至此我還要補充一句,那小小的鼓嶺郵局可是當時民國的五大夏季郵局之一。它於1902年6?月正式開辦,營業時間為端午節至中秋節,每天收發一次,後因鼓嶺發現有老虎出沒,遂改為兩天一收發。美國人畢腓力在《鼓嶺及四周概況》裡說:?“因為郵局的存在,許多西人才得以在山上度過快樂時光,並把這份欣喜與世界各地親友分享。”可見鼓嶺郵局之功德無量。

其實我對於那些洋人在鼓嶺的生活並不感興趣,我一直在尋找那個年代兩個文人騷客的足跡。他們一個是民國才女廬隱,一個是大名鼎鼎的現代作傢鬱達夫。

閱讀是一種心靈的享受。一起閱讀,讓文學溫潤的光照亮心靈。

廬隱曾在月下與女房東登上山頂,眺望星光點點的福州城,也曾與房東一起,收獲田地裡自傢種的蘿卜白菜茄子豆角白薯倭瓜……她是羨慕起健壯的農婦及農婦臉上的汗水啦、羨慕那倒騎牛背橫吹短笛的牧童啦,她在文章結尾處曾如此嘆息:如果我能終老於此,可以算是人間第一幸福的人啦。但離開鼓嶺的廬隱婚姻坎坷,後又尋一小她許多歲的青年詩人,不久就因為難產早早離世瞭。

老街上遊人如織,市聲如蟬鳴。有叫賣福州特產小吃的,有兜售草編籮筐的,也有在幾案上埋首方寸壽山石上刻章炫技的。這時候溫潤的春陽如一塊濕滑的絲綢正徐徐自街巷盡頭緩緩鋪陳開去,而風卻屏息躡足,溜過這人間福地。

這是真的,真的!在武裝到牙齒的敵人面前,?他們形同虛設,他們不堪一擊。他們是稻草人、影子軍團、木偶,泥牛入海的軀胎!

我猜測那市井人流中,有放鶴歸來的林則徐,?攜二三好友於茶肆酒樓間徜徉。有因哮喘而佝僂身軀的老嚴復,踽踽自空巷中踱出,他蒼老木然的臉上堆著陰暗的浮雲,像一棵百年老梅樁,朽朽地立於春的輝光裡,他還能爆出新綠否?

為此我又一次想起那個苦苦支撐這個搖搖欲墜的龐大帝國亂局的老妖怪,那個人人懼怕、不得不叩拜磕頭的老女人,當她在當代著名雕塑傢李象群手下出現時,是個衣衫不整卻又極具女人味兒的清宮太後,她裸露的私處令百年之後的現代人仍然臉紅心跳不敢正視。於是在展覽現場管理者不得不給她蓋上一塊遮羞佈,但那條窄而逼仄的毛巾真的能遮住歷史的羞處嗎?

陽光,真的能漂白曾經有過的黑暗?

“從積翠庵下來,是一個叫佈頭的小村,千年的榕樹,斜覆於斷橋流水的高頭,牛哞犬吠,晚霞繚繞著雲霞,等我們走過村上面的一泓清水邊時,?向烈婦亭一齊行過禮後,田裡的秧針已經看不出來瞭,耕倦瞭的農民,都在油燈下吃晚飯瞭……”

回望整個百年屈辱史,“求和”是我們唯一的呼聲,“簽約”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勾當。我們的思想深處似乎被什麼給鉗制住瞭,我們一直被那夢魘似的東西給挾持住瞭,但那無影無形的巨網似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是什麼讓一個民族慢慢失去瞭血性?!

而那位一直被妖魔化的老朽女人、七八個晚清重臣以及睡意蒙矓的帝國的塌陷之夢,依然在2017?年馬尾的海浪之上,列列而過。

他們必須和這兒的一切共同生活下去。

在這年終歲尾的冬月,終於真正有瞭一次深入瞭解和研習這幽深如歷史煙塵的神秘古巷的機緣。

歷史的篇章是肅穆沉重的,壯士的血跡是溫熱壯烈的,老去的是不高不矮苔痕斑駁的墻,狹窄乃至逼仄的回廊和天井。當池塘中的一叢睡蓮燈一樣竹北月子中心比較|竹北月子中心評價重新燃放瞭,它是否照亮瞭那位喋血菜市口,把一顆沉甸甸頭顱獻上變革祭壇的赴義英雄?它是否讓死士林覺民那纏綿悱惻的《與妻書》和聲隱隱,滌蕩著當今俗世上那些灰塵滿積的心靈?

琴江村距長樂區4公裡,距閩江口15公裡,流經這一段的閩江宛如一把古琴,故名琴江。古往今來,這地方也是控制馬江護衛省城的重要港口,清雍正六年(1728),鎮閩將軍阿爾賽奏請朝廷從老四旗中抽調五百一十三名官兵攜眷進駐琴江,圍地築城建立“福州三江口水師旗營”。這是當時全國沿海四大水師之一,比馬尾的福建水師還早一百五十一年呢。

抑或,這嘈雜人流裡,也會有那個胸襟瞭得抱負高遠的熱血青年的身影,他叫林旭,號晚翠,著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這個隻活瞭二十三年的烈士,?眼下正自金雞山麓的地藏寺呼嘯而出,似一道炫光(那是他的不屈之魂,而他被一分為二的肉身,此刻正沿著古街上的麻石板路,款款遊回他短暫囚居的郎官巷的老宅而去瞭)。他在苦尋他的發妻沈鵲應,他在為她那顆在淒風苦雨中哀傷的心泣血悲鳴。

公衙門內的將軍行轅原為三進院落,辛亥革命後,前後兩進先後坍塌,中進於清宣統二年(1910)?改建為兩層樓,並保存至今。因原系將軍寢室,百姓稱之為“將軍樓”。樓後有花園、古井,隻是如今井水已不再清澈。

公衙門大門旁的一棵古榕樹歷經百年依舊枝繁葉茂,樹幹、樹根已與圍墻融為一體。微風拂過,?發出沙沙聲響。時光漫漶,物是人非,也許隻有這棵老榕樹見證瞭旗營的滄桑變化。

走出公衙門,我們一行人在琴江的小巷中拐來拐去,像走進迷宮一樣。這座清朝老兵營,街道兩邊上的建築極其相似,房屋佈局也極統一。旗人街是琴江村保存得相對完好的街道之一,走在其中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仿佛依然能聽到當年旗兵們來去匆匆的腳步聲。

“琴江又被稱為‘旗人八卦營’,是一座完全按照作戰需要建設的兵營。當年建營的時候有五百多座營房,呈‘回’字形建設,像個巨大的棋盤。”?陳欽玉說。全村設十二條街巷,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沒有斷頭巷,小街盡頭看似死胡同,兩邊卻有小街橫過。街道與街道連接處,都有一座寺廟,廟前是較大的空地,這樣的街道佈局很適合巷戰。如今,一些老建築已破損,街道佈局卻保存完好。“抗戰時日本兵路過此地,卻不敢貿然進村哩!”隨行的一個村民補充道。街兩旁的兵房全是單層木結構,?既是營房又是民宅。這些營房與東南閩地民居最大的不同就是門。陳欽玉介紹說,兵營臨街四扇門為普通人傢,六扇門為官宦之傢。不管是四扇門還是六扇門,正中的門上都統一套一扇矮木門,上端有幾個鏤空的小窗,這種門叫作“第喜門”。“第喜門”?隻在婚喪時才打開,平常緊閉著。

琴江村,它就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兵營堡壘,是清廷完全按戰時需要建築的水兵營盤。因為整個村莊建在臨海的沼澤地裡,所以它要采用低矮的木結構,街巷九曲回環宛如迷宮,就是為瞭迷惑那些侵略闖入的敵人的。

琴江滿族同胞祖籍在遼東、鐵嶺、延邊、撫順,?屬鑲黃、正白、鑲白、正藍的老四旗。明末,他們的祖上隨清軍入關。時光荏苒,這些背井離鄉的同宗鄉親,從此再也沒回到廣袤雄渾的東北。我能猜測和想象到當年,他們遠離親戚朋友,遠赴這人生地不熟的東南海疆時的悲涼心態。鄉愁縷縷,如今多少戰士忠魂埋骨異鄉……

我站在冬日的餘暉中,默默地望著眼前這一條條古街、一座座營房以及一堵堵斑駁的老墻,良久無語。歷史的滄桑似乎不能用華麗的言辭來傾訴和復述,就像眼淚不能用海水來丈量。

平林爽文、殲蔡牽、戰洪揚、甲申馬江之役、甲午海戰……這區區幾百人的三江口水師旗營官兵,幾乎參與瞭中國近代史上有關海疆的所有重大軍事行動,並立下赫赫戰功,真是瞭不得啊!

在琴江村口的八旗廣場邊,一座花崗巖砌成的陵園默默地矗立在山坡上,這就是抗法烈士園,在中法馬江海戰中壯烈犧牲的琴江英雄兒女長眠於此。

我們先去瞭鼓嶺郵局。很小,僅容十餘人的小佈局,墻上掛著許多照片和明信片,我買瞭一套,?三十元,不貴。郵局外有一古井,井壁長滿苔蘚。之後沿石板老街去瞭萬國公益社,我們是從後門進入的,首先要繞過一堵厚實堅固的防風墻,可見鼓嶺夏季的風是很強勁兇悍的。

在那之後,每年農歷七月初三,琴江村人都舉行馬江海戰公祭,自發來到江邊,放送水燈,祭奠先烈。

唉,如今這麼多年悄然逝去瞭。逝者如煙而青山依舊,鼓嶺依然是讓人無限眷戀的仙境絕地。倘若有機緣我也想長留於此,竹北產後月子中心價格吟詩作畫,成為鼓嶺山中神仙般的一員。

琴江是一根緊繃於南疆海防上的琴弦,輕輕一撥,就會發出如泣如訴的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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